埋泉

大雪落拓 听我醉言

[SSHP]Kiss and Trick 1

“我用我的全部支持着你。”

·预警:BE



哈利窝在软乎乎的扶手椅里,两个靠垫压在腰后,望着休息室里的学生。休息室很热闹,却不吵嚷得过分,因为七年级和五年级的孩子们正聚集在房间的一边埋头苦学,其他的学生为他们留出空间,在另一头各自活动。等正式入夏,他们会丧失了现在的轻松,开始准备期末考试了。哈利想象着一张张小脸上充斥着抱怨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

他改变坐姿,交替了一下双腿,朝孩子们的方向出神地望着。一张桌边围着一个三人组:一个满脸雀斑,妈妈是麻瓜,有严重的恐高症;一个一头金发,微笑起来有单边酒窝,领带总打得乱七八糟;一个双眼乌黑,常常沉默却鬼点子多得让人咋舌,还曾经找别人决斗。

当然,他看到的并非真实的他们;就像曾经,哈利的老师所看到的哈利并非全部的他一样。哈利静静地坐着,忽然听见某个角落突然爆发出一阵模糊大笑,掺着几声口哨。这让他的惆怅情绪略微散去了。

即使并不完全,他也的确和他们构建了某种奇妙的联系,看到了一部分的他们。他想。没有必要了解别人的全部。

 

“教授?”一个七年级女孩放下羽毛笔,犹犹豫豫地朝他走来。

“罗斯。”哈利回过神,坐直身体,“怎么了?”

罗斯的脸颊红透了。她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指尖。

哈利笑起来;他站起身,说道:“来吧。”他靠近女孩,眼神却飘向一边,看见桌边僵坐着的是罗斯的男友。他对那男孩眨眨眼。男孩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

他的右手虚虚形成一个拥抱,搂在罗斯的肩膀边,却只是摆出一个姿势,而没有碰到她。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一股温和的暖流从他的心房涌起。他想起罗斯入学当晚因为想家而哭泣,这成为那个开学之夜的一个小插曲。他在月光下抱着她,在姜饼和红茶的气味里,为她唱了半个小时的歌。他的腕骨被轻微灼热点燃,眼前出现霍格沃茨的高塔,一缕晨辉从上面流淌而下。

休息室的所有人都在看。他们屏着呼吸,等待这个吻结束。终于,罗斯在同学们的哄笑里跌跌撞撞地后退,飞快地逃回原位,瞪着自己的男友,她的男孩正把一支羽毛笔扭得面目凄惨。

哈利为了掩饰双方的尴尬,挥了挥手说:“有什么好笑的?你们谁都逃不掉。”

孩子们嗷嗷地哀叫起来。哈利笑着坐下,体会着灼烧感的逐渐减弱,变成扩散到整个手臂的温暖。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印记。那是深红色的霍格沃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塔楼、城堡、湖岸,一座小小的家园。

它的边上还有一条墨绿色、微微蜷曲的小蛇。尽管这个深色的花纹所在的皮肤上有着一道道交错的伤疤,它依然清晰完整地浮现在上面,甚至因为疤痕的凸起而显得立体,像会冷不丁活起来一般。


他挑了个调子,在心里哼着校歌。羽毛笔刮擦羊皮纸的声音像冬季噼噼啪啪的壁炉。他的眼皮愈来愈沉重。哈利让脑袋枕住胳膊,轻轻闭上眼睛。

 

距离那个圣诞节已有很多年了。

 

 

“还有你们俩在做什么?”斯内普一眼瞥见哈利和罗恩并肩站在前面的小径上,突然诘难道。

卡卡洛夫看见他们站在这里,显得有些惊慌。他不安地伸手去摸他的山羊胡子,然后又把胡须缠在手指上。斯内普则看上去十分地不耐烦,侧着肩膀僵硬地远离卡卡洛夫,好像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哈利越发觉得他和卡卡洛夫在谈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们在散步。”罗恩不客气地对斯内普说,“这并不犯法吧?” 

“那就接着散步吧!”斯内普气呼呼地嚷道,然后大步流星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长长的黑袍在身后飘荡。卡卡洛夫也追着斯内普匆匆走开。哈利下意识松了口气。然而在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斯内普忽然转身杀了回来。

他在哈利和罗恩面前站定,黑黑的眼睛闪烁着怀疑和狡猾。“你们俩都有舞伴,”他抬起眉毛说,“怎么不跟她们在里头享受,跳到被愚蠢的舞步绊倒?”

哈利分神看了一眼又跟过来的卡卡洛夫。简直像影子一样死缠烂打。想到这里,不知怎么,他觉得斯内普的没事找事多了些别的味道——好像他试图借助这个来逃离德姆斯特朗校长似的。

不过,这要让他怎么回答?还有则是,他要帮一帮斯内普吗?

哈利突然玩心大起。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卡卡洛夫的试图发声。“我们正约会呢,教授。”

罗恩的脑袋咔吧一声朝他扭了过来。哈利忽略了余光里罗恩惊恐的表情,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斯内普,脸上满是挑衅。

斯内普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卡卡洛夫似乎也被他惊世骇俗的发言扰得忘记自己本来要说什么了。

“你瞧,伊戈尔,”斯内普转过脸说,哈利发誓他看见了他嘴角藏着一抹微笑,他黑色的眼睛闪着嘲讽的光。“我遇到了两个急需管教的青春期学生——你的问题请等以后再谈吧。”说着他一手一个,揪着哈利和罗恩的衣服后领,快速地往城堡走去,把卡卡洛夫甩在了后头的夜色里。

被拎住的路程中,罗恩一直冲哈利龇牙咧嘴的。哈利也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不妙。但话说回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特殊的场合,斯内普总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的吧?

离舞会的明亮光线只有几个脚尖的距离了。斯内普终于停下来,松开了他们。哈利觉得自己都快在紧张中窒息了。

“如果你们没什么毛病,就快点去吃吃喝喝。”斯内普粗暴地说,然后转身离开了,黑袍子划过光的舞池,掀起一阵上下漂浮的冰凉空气。罗恩瞪大眼直板板地站着,像是难以接受斯内普没有扣分也没有禁闭的处理方式。

“他出了什么毛病?”罗恩小声问。 

“斯内普什么时候开始和卡卡洛夫互称教名了?”哈利慢慢地说。

惊魂未定的他们溜回寝室,因为觉得舞会太热闹,而外面又太冷了,两个选项都不让他们满意。在登上楼梯时,无视画像们的窃窃私语,罗恩又提起了方才的事。“你为什么那么说啊?”他一边闷头爬楼,不看哈利,一边说道,“吓了我一跳。”

哈利耸了耸肩,决定还是不要告诉罗恩事情的真相——一方面关于他的性取向,这可能会让罗恩跌落楼梯的;一方面则有关斯内普:他因为斯内普的一句话,决定慷慨地赐福给这个圣诞节还被人纠缠的老蝙蝠。

但是我想留在霍格沃茨。

他从没想过这句话能从斯内普这种人的嘴里说出。就因为这个,哈利想,因为这个,帮你一把。为你在卡卡洛夫面前这么说。

 

回到塔楼,罗恩提出一起喝点乔治和弗雷德制作的饮料——“他们的自酿酒。”说完就咚咚咚跑出房间,搜刮两位哥哥的特殊产品去了。

哈利坐在床上,叹着气,想着这悲惨的、被迫与女孩子跳舞的舞会,对他友善却几乎是视而不见的塞德里克,还有斯内普刷啦一下分开玫瑰花丛,挥舞魔杖就好像要化身阿波罗的样子,似乎正用利箭来拆散狄安娜和她的情人。

……等等,再怎么说,斯内普跟阿波罗也搭不上边吧。

罗恩回来了,手臂里抱着三大瓶不明液体。“来了!”罗恩豪情万丈地宣布,“味道真的很不错,我们今晚就占他们点便宜!”看见哈利怀疑的眼神,他把酒瓶丢在床上,说,“别担心,我假期里尝过,真的没问题。”

哈利坐在一边,看着他撬开瓶盖。罗恩又提起方才斯内普被卡卡洛夫纠缠的事,评价道:“原来斯内普也有吃瘪的时候。真希望有个人能把他气到七窍生烟还一点辙都没有。”

说着,罗恩喝了一口酒。他露出满意的神情,大声呼出一口气,让哈利觉得有几分刻意的成分。罗恩已经走到了借酒浇愁的边缘了,他想。虽然烦闷的事不少,但哈利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如此。不过他为了好兄弟,还是拿起另一瓶酒,喝了不大不小的一口。

他觉得很奇怪,好像有蜜蜂从耳朵里钻了进去,朦朦胧胧地响。而心脏好像被那些蜜蜂的毒刺给扎了两下,不重不轻,随后发胀了起来,怪不舒服的。另一边,罗恩似乎没感觉到异样,还在心理暗示下,借着酒精的掩护喋喋不休。“我觉得成为导师就够让他火冒三丈了,不知道谁有这个胆儿……哈利你干啥呢?

哈利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他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大脑、自己的眼睛,或者说他自己。他只觉得自己腾一下走了起来,又跑了起来,越来越快,眼前迷迷糊糊的,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远了,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而接下去发生的事情,等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回忆起来,而他觉得这会是哈利·波特这辈子最糟糕的圣诞节。

 

 

在这个圣诞节,本就无人不知的哈利·波特因他的壮举掀起轩然大波。

消息长脚一样传遍了整个霍格沃茨:哈利·波特选了西弗勒斯·斯内普做他的导师。

成功地。

导师制是霍格沃茨的一个古老传统。从四年级开始,学生们需要挑选一位霍格沃茨教师作为自己的终身导师,并在毕业前最后两个月内与导师相互配合,找个时间共同完成一个简单的祝福仪式——导师会给学生一个祝福吻,通常来说,都在额头上。于是这段关系才算圆满结束,而学生也将在近期离开霍格沃茨,开始新的生活。

按照规定,导师与学生之间需要建立起一种比普通师生更亲密的关系,具体表现为,在正常教学时间之外累计接触两个月。很多学生实际上对挑选导师并不感兴趣,甚至避之不及、尽力拖延,于是接下去这也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没什么特殊意愿的孩子都默认院长为导师,等到毕业前的几个月,他们的院长就会常驻在公共休息室内,陪伴孩子们,集体积累所谓的“亲密关系”。

“请有需要的同学务必在三月结束前来报名。”米勒娃·麦格每年圣诞节都会重复这句话。“然后一旦时长够了,就尽早来找我——不要都拖到毕业那一天!还有,不许在来之前打魁地奇!”

想想那场面吧——一群十八岁的年轻人在临近毕业的那几天排队等候着她亲吻额头,有些人的脑门上还淌着热汗。对于旁观者来说是笑话,至于当事者,就很有些为难了。

当然,西弗勒斯·斯内普是个例外。他是全校常驻教师之中唯一从未担任导师的一位,这也直接导致了斯莱特林们毕业季的忙乱,他们需要分散到不同的授课老师那儿,以获得必需的毕业祝福吻。关于斯内普拒绝此事的原因,大家给出了五花八门又万变不离其宗的猜想;总之,斯内普是个自私自利、离群索居的混蛋。

仅有一年教学经验的卢平都曾被邀请担任导师,虽然他言辞温和地推拒了。“斯内普不会是个大蝙蝠精吧?”罗恩曾如此猜测。

 

哈利把一直游离在秩序之外的斯内普“一举拿下”的事迹传遍了校园,大家纷纷讨论着:每个人都知道哈利选斯内普作为导师,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也很惊讶,你知道为什么吗?我也不知道。谁知道?你知道吗?但他就是成功地让斯内普接受了他——就是这么一回事。

总之,在混乱的讨论之浪中,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甚至斯内普和哈利本人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哈利蜷缩在公共休息室的一角,双手抱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揪下来塞进马桶。赫敏和罗恩在一边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似乎因为这件令人惊恐的事件暂且遗忘了二人之间的口角。

哈利甩了甩头,想把昨夜的记忆彻底抛到爪哇国去,可惜这只让郁闷情绪更严重了。

 

他在喝下了韦斯莱双子秘方酒(“这是我们重新调制的,”乔治说。“没错,全新的、前所未有的产品——能让人做出一个出乎意料的事情——”弗雷德说。“它能让人做最疯狂的事。”乔治说。“当然,这件事情并不是完全随机的,如果在喝酒的时候听到了什么事情,这个人可能会围绕听见的或者正在思考的东西去做这件事。”弗雷德说。“很有趣是不是?我们准备把它叫作冒险之心,目前只有这一瓶。”乔治说。)之后撒开脚丫往地窖的方向跑去。一路静悄悄的,只有大厅的音乐隔着砖石传来,隐隐约约在空中飘荡。他径直冲到斯内普办公室门口,用力敲起门来。

斯内普神情烦躁地打开了门。看见哈利,他似乎吃了一惊,挑起眉毛审视着他。

哈利抢在他前头开了口。

“教授,我想请你做我的导师。”

斯内普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他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圆,这副样子是哈利从未见过的。

原来他也有与平时拉着臭脸不一样的时候,哈利恍恍惚惚想。

“我不收学生,”斯内普终于拒绝道,好像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波特,你难道以为自己有资——”

请你,”哈利干脆利索地打断了他,伸出了右手,这是师生双方建立联系的准备动作:一个握手。(而斯内普的脸上为此充满了狂怒。)“做我的导师。

斯内普的脸庞抽搐了一下。他咧开嘴,露出不整齐的牙齿和阴森森的笑容。“滚,波特,带着你注水的大脑滚出去!”他的手朝哈利伸过来,似乎要将他直接推出门外。

然而在哈利的注视之下,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斯内普的手伸向了令人迷惑的方向——不是直抵哈利的胸膛把他拍出三丈远,而是慢慢地握住了哈利的手指。哈利(因为韦斯莱兄弟的饮品对思维的干扰)只是呆滞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斯内普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极度惊惧的神情。

不!”他喊道,“这他妈——

他温热而粗糙的手指包裹住哈利年轻而瘦小的手。细细的手指和瘦瘦的手背。

哈利感觉自己的心口处有什么东西噗地跳动了一下——极其微小,转瞬即逝,在他混沌的头脑里留下一抹光的遗迹。但斯内普的表现则不一样。他紧抿的嘴唇之间传出嘶嘶的吸气声,手臂发颤,但没有松开哈利的手,两只手仍然连接在一起。哈利低下头,发现斯内普右手的腕骨上像被无形的画笔加工,慢慢地,仿佛魔法,浮现出一个墨绿色的图案。

似乎是一座城堡。

一时间,哈利和斯内普都默默注视着霍格沃茨的纹样愈来愈明晰,在斯内普苍白的手腕上流转着星子一样的光芒,随后逐渐变得安静而清楚。

成为定局。

哈利抬头看见斯内普似乎要杀人的眼神。

波特。”他紧紧箍着哈利的手,那么用力,哈利觉得自己的手骨已经被挤压至断裂。“你到底为什么——要——”斯内普一字一字地问道,“搞这个花样?你他妈难道不知道我恨你?怎么,你想要给我打上这个——”他终于松开了哈利的手,狠狠一甩(这让哈利的手腕剧痛,伴随着酸麻。),然后把自己手上的图案举到哈利眼前,逼视着他,呼吸扑在哈利的脸上。“这个烙印?你以为我是什么?霍格沃茨的仆人吗?你的仆人吗?!”

神奇地,哈利觉得先前推动着他行动的不知名力量在一点点消散,脑海里冲动的迷雾已经散去。他面前斯内普狂怒的脸庞渐渐清晰,像剑一样将他刺穿,鲜红的恐惧从血洞里狂涌出来。

你——说——啊!!”斯内普的手终于推了哈利一把。他被这力道直冲得撞到墙上,痛感从肩膀蔓延到屁股。他睁大眼睛,连脊柱都在颤抖,觉得斯内普真的很可能今天就将他了结在这儿。

“怎么,你的脑子里都是排泄物吗?!”斯内普仍在怒吼。又是一下。再一下,再一下用尽力气的推搡。哈利的后脑重重地磕在墙角,于是他闭紧眼睛,绝望地举起双手保护自己的头部。他的腿脚发软。他想要逃跑却无法。

“该死的,你就不能,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斯内普激动得口水四溅,“你要我带着这个天杀的印记做你的仆人,你是不是很得意,很高兴?波特,你——告诉——我——!!!

哈利终于鼓起了勇气。可惜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勇气而已,仅足够支撑他把力量集中在腿部,控制自己的肌肉,向它们发出最迫切的命令:跑!带领他飞快地从愤怒到极点的魔药学老师、他的导师身边逃走,留下办公室的门大敞着,斯内普站在那里,可能正盯着他的背影,用更多恶毒的话咒骂他。

哈利甚至不记得说一声对不起。 



虽然令人烦躁,但短时间内,这件事没有改变什么。接下去的假期,除全校师生的频繁侧目外,暂时无事。赫敏找来了许多相关书籍,将导师制度的种种细节说给哈利听。

“每一位导师都会有霍格沃茨标记,”她读道,“随着建立的联系的累积,它也会变得愈来愈清晰;假如与一位学生有更深厚的感情或者更高的信任度,标记内拥有的魔法也会越多。”

“这是一种魔法?”罗恩说。

“这当然是一种魔法!”赫敏白了他一眼,“很奇妙的、高深的魔法。这种标记是终身存在的,即使教师离开了霍格沃茨,它们也仍然存在于手腕上,不会褪去。”她翻过一页。“图案象征着教师对霍格沃茨的归属和忠诚、对魔法的热爱、无私的奉献精神,和对魔法世界的新一代人的关心与帮助——”

罗恩做了个鬼脸。“这些跟斯内普毫无关系,”他说,“看来他之前的拒绝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不是吗?老蝙蝠哪里配得上这样的角色?”

赫敏无视了他。“这种关系实际是双向的,但大部分时候标记不会在学生的身上出现,因为这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讨论废除了。”她说,“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学生会接受老师的教诲、参与他的学术研究、继承他的风格和理想……他们之间的纽带是微妙而牢固的。假如——”她忽然睁大了眼睛。哈利和罗恩紧张地看着她。

“假如某一位背叛了对方,”她轻轻地说,吃惊地盯着书页,“此人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罗恩吹了声口哨。“酷毙了,哈利!”他说,“如果老蝙蝠背叛你——这很斯莱特林,不是吗——我们也许有幸能够看到他在礼堂里爆炸!”

哈利却愈发烦躁了。

他想知道背叛和撒谎或不服从是否等同——他可不能忍受与斯内普分享秘密。而他不敢确定斯内普不会侵犯他的隐私。

 

依哈利的愿望,是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见到斯内普才好。但可能是命运偏偏喜欢捉弄人,让他在圣诞节后的一个倒霉夜晚,困在齐膝深的恶作剧台阶里,身边围着三个穿着睡衣的霍格沃茨教职工。该死,该死,该死……而这三个人之间的气氛简直糟透了。

“邓布利多恰好很信任我,”斯内普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相信是他吩咐你搜查我办公室!”

“邓布利多当然信任你,”穆迪吼道,“他是个很轻信的人,是吗——总认为应该给人第二次机会?可是我!——我,认为有些污点是洗不掉的,斯内普。有些污点是永远也洗不掉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穿着灰色衬衫式长睡衣的斯内普微微颤抖着。他突然做了件奇怪的事:右手猛地抓住了左胳膊,就好像胳膊上有什么东西刺了他一下、伤了他似的。

穆迪带着高傲的讽刺神情,嘲弄地笑着。黑夜里寒冷的风声也低哑地附和着。“回去睡觉吧,斯内普!”

然而斯内普的表情突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哈利看见他的右手手指在自己手臂之上蜷缩起来,肌肉紧绷、指尖紧紧抠进皮肉里,好像有一个隐形的、不知道躲在哪儿的咒语惊醒了他。

他的面部突然变得格外严肃而冷酷,却让他消瘦而难看的脸忽然生发出了某种哈利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东西。

“你没有权利支使我去任何地方!”斯内普嘶嘶地说,松开胳膊,挺直了腰板,与穆迪那双可怕的眼睛对视着。“我和你一样有权利在夜里巡视这所学校!”

“哦?”穆迪的魔眼滴溜溜地转动,他的大嘴咧得更开,看上去像个可怕的黑洞。“标记,是吗?你以为拥有了它,你就是身份稳固的人了?那你继续巡视吧,斯内普……”

哈利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得更糟糕。当斯内普看着地图和金蛋,将它们联系在一起,认定哈利正披着隐形衣躲在一边,甚至张开手臂摸索着往他这边走来,哈利的心脏几乎因为恐惧而爆炸。

“那里什么也没有,斯内普!”穆迪吼道,“不过我倒很乐意告诉校长,你是怎样动不动就怀疑哈利·波特的!”

什么意思?”斯内普又转头望着穆迪,双手仍然张开着,离哈利的胸脯只差几寸。

“我的意思是,邓布利多很有兴趣知道谁对那个男孩不怀好意!”穆迪说,又一瘸一拐地朝楼梯前挪动了几步,“而且,斯内普,我也……很有兴趣。”火把的光掠过他扭曲破损的脸,使那些伤疤和鼻子上的大洞显得比以往更深更阴森可怖。

斯内普低头望着穆迪,哈利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一时间,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了。然后,斯内普慢慢放下双手。

“穆迪,”斯内普慢慢地说。他的语气显得不可思议地平静,让哈利心头一跳。“如果你去跟校长谈论这件事,我想他可能会再次向你强调这个事实——”

我是哈利·波特的导师,”斯内普说着,阴森地笑了,“我怎么会对他不利呢?如果波特又在半夜里闲逛……这是他的一个令人遗憾的坏习惯……应该阻止他。这是为了他自身的安全。” 

“啊,我明白了,”惊愕地静默了半晌,穆迪轻声说,“你把波特的利益放在心头,是吗?” 

几秒钟过去了。斯内普和穆迪仍然凝视着对方。哈利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气息——然而心脏跳动得那么快,他觉得自己的肺部像个呼哧呼哧的风箱。

“我是哈利·波特的导师,”斯内普重复道,声音里带着点奇怪的、扭曲的尾音,却响亮并中气十足,好像他想要用这一声儿吵醒整个城堡。“我当然需要将他的利益……放在心头。”

洛丽丝夫人喵地大叫一声,仍然在费尔奇的腿边探头探脑,寻找哈利身上泡泡浴香味的来源。而斯内普突然说道:

“我想回去睡觉了。”

在他转身离开之前,他的目光掠过穆迪、费尔奇,还有更多的黑暗,直直朝哈利投来。

 

和穆迪告别后,哈利慢慢地走回格兰芬多塔楼,一路沉思着。不仅如此,当他把金蛋和隐形衣放回箱子里,自己悄悄钻进四柱床时,那么多纷乱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蹦来跳去。

哈利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斯内普。斯内普现在是他的导师——该死的,被哈利逼迫成为了一位导师……而穆迪说的“第二次机会”又是什么意思呢?一位傲罗,专门针对坏人的傲罗,揪着斯内普不放,这意味着什么?

斯内普对哈利恨之入骨,就像当年一起上学时他仇恨哈利的父亲一样。斯内普喜欢给哈利扣分,而且决不错过任何机会惩罚哈利,甚至提出要把哈利从学校开除。

可是……斯内普说……

将他的安全、他的利益放在心头。

还有他颤抖的右手,坚毅的表情,站直了的身体。

哈利不得不承认,他现在不能用“讨厌”来形容斯内普。或者说,当他用“讨厌”来形容斯内普,他会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来纠正和补充这个说法。因为斯内普变得复杂而难以理解。他的一些行为、一些表情、一些声调——这些明明可以被忽略的东西,偏偏让哈利觉得,应该算在“斯内普”的形象之中。

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随着二月二十四号如一头猛兽一般狂奔而来,哈利不得不又一次埋头钻研那些布满灰尘的大部头书,寻找一个能使人在没有氧气的情况下存活的咒语。

他想他很快就会厌烦图书馆,一辈子都不想再进去了。在午饭时间、晚上和整个周末,他、罗恩和赫敏都泡在那里,苦苦搜寻——哈利还请麦格教授给他写了一张纸条,批准他使用禁书区的藏书,甚至还向那个长得像兀鹫的图书馆管理员平斯女士请求过帮助——然而,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办法,可以使哈利在水下待一个小时还能活着讲述自己的故事。

仿佛没有什么能让这种日益强烈的恐怖感更糟糕……好吧,事情的确变得糟糕了:斯内普要求他到他的地窖报到。当斯内普在走廊里截住哈利,周围的人都悄悄地看着他们。哈利感觉自己的肠胃全部缠绕在了一起,

第二场比赛快要到了,时间紧迫,而他还没有找出解决水下呼吸的方法。此刻斯内普横插一脚,哈利对他仅有的一点别样的感觉——或者说暂时的宽容——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灰着脸敲响了斯内普的门。哈利的脑子还没能从图书馆的霉味儿里返回到他自己身上。斯内普给他开了门。

他带了作业和借阅的书籍,但是首先就被斯内普勒令处理了一个小时鼻涕虫。多么友善的师生关系,哈利闷闷不乐地想。感天动地、举世无双。美妙的私人时光。在魔药大师的办公室里处理鼻涕虫。

等斯内普满意了(真不敢相信他也有满意的时候),哈利疲惫地打开书,迷迷糊糊地浏览起来,指望能有什么水下呼吸大法跳入他的眼帘。斯内普在他的对面翻着书。哈利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

地窖里太过安静,他想睡觉。

突然的声响和拉扯感吵醒了他。他往下跌去,落入黑湖深处。哈利猛地弹起来,清醒过来,发现斯内普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手里拿着哈利的书,看样子是刚刚将它从哈利的胳膊下扯了出来。

哈利瞪着他。他有预感,一场战争要打响了。

“让我们看看,”斯内普柔声说,眼睛里闪着嘲笑的光,“走投无路的勇士,已经开始大海捞针了?”

“把书还给我。”哈利伸出手,声音和姿势都硬邦邦的。看着斯内普的黑眼睛,他认为自己要倒霉了。也好——即使会让事情更难办也不管了,他急切地需要一些东西让他打起精神来,即使是和斯内普吵架。

没想到斯内普只是挑了挑眉,随手把书撂在桌上,发出闷闷的、嘭的一声。哈利把书拢回怀里,转了转眼珠,重新看了起来。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

“……教授?”他问。斯内普的脸仍对着书页,眼睛却往上看,对准了他。

昏暗而迟钝的空气在他身边轻声呢喃。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在水下呼吸一个小时?”哈利脱口而出。

他在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斯内普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他。

漫长的沉默后,斯内普张开嘴。“一个交换,波特。”他说。

“你真的有?”哈利一愣,几乎站了起来。斯内普挂着假笑。

“回答我一个问题,”斯内普站起身来,边说道。

你信任我吗?

哈利愣住了,而斯内普转身走开,留他一个人被这句话钉在地窖中的椅子上。


Tbc.

后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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